建瓯市博物馆文博副研究员 张 家
“北苑”茶，是宋代盛极一时的宫迁御茶。“北苑”一词在宋代各类史籍中屡见不鲜。《茶史·食货·茶下》云：“建宁腊茶，北苑为第一，其最佳者曰社前，次曰火前，又曰雨前，所以供玉食。”周絳《补茶经》说：“天下之茶建为最，建之北苑又为最。”宋子安《东溪试茶录·总叙焙名》说：“官私之焙，千三百三十有六，而独记官焙三十二。”姚宽《西溪丛语》云：“建州龙焙面北，谓之北苑。”等等。欧阳修诗曰：“建安三千五百里，京师三月尝新茶。新香嫩色如始造，不似来远从天涯。”（《尝新茶呈圣俞》）可见，北苑之茶之精绝，影响之大，实为天下稀品。
宋代的北苑茶园，今究竟在何地方？《古今图书集成·职方典》云：“张庭晖事闽为阁门使，家有茶焙，在建安凤凰山麓，周三十里。太平兴国二年（977年）收为御焙，以地势向北，称为北苑。”沈括《梦溪笔谈》和《补笔谈》曰：“今建州东凤凰山士人相传谓之北苑，言江南尝置官领之，谓之北苑茶。予因读李后主文集，有北苑诗，北苑托，知北苑乃江南禁苑，在金陵，非建安也。”此外一般亦有认为所谓“北苑”，乃泛指古建安所辖，今闽北武夷山带。上述“建安”说，“金陵”说，差之千里，“武夷”说则含糊其词，可谓莫衷一是。本文根据近年考古的收获，对北苑茶及其茶事，作一简略考证，以就教于方家学者。
关于北苑的考古发现
近年来，闽北文物工作者在考古调查中，在距建瓯城关十五公里，位于东峰镇凤凰山麓的焙前村附近约一点五公里的“林垅”小坡上，发现了一块珍贵的摩崖石刻，当地群众称之为“凿字岩”，为考证北苑遗址提供了有力的依据。此岩高三点五米，宽六米，座南朝北，正面楷书八十字，每字约20X30厘米；左侧面刻有隶书七十余字，每字约10X15厘米。因长期受风雨冲蚀，已渐风化，字迹模糊，左侧七十余字已无法辨认。正面楷书八十字，经最近清理，可辨认的大部分内容为：
“建州东凤凰山，厥植宜茶惟北苑。太平兴国初，始为御焙。岁贡龙凤，上柬、东宫、西幽、湖南、新会、北溪、属三十二焙。有署暨亭榭，中曰□ 御堂，后坎泉□□□□泉。前引二泉曰龙凤池。庆历戊子仲春朔柯適记”（图一）
依据石刻纪事，对北苑遗址的考述为：
（一）、“建州东凤凰山，厥植宜茶，惟北苑。”地名（建州唐宋称建州），山名（凤凰山今仍袭称），适宜种植茶（今凤凰山一带仍有大片茶园）相符无异。
（二）、“太平兴国初，始为御焙，岁贡龙凤。”与《宋史·食货·茶下》：“太平兴国始置，大观以后制愈精，数愈多，銙式屡变，而品不一，岁贡茶片（即龙凤茶）二十一万六千斤。）”的记载一致。
（三）、“上柬、东宫、西幽、湖南、新会、北溪属三十二焙。”与宋子安《试茶录》所云相吻。其中，“上柬、东宫……”当为当时官焙作坊名称。
（四）、“有署暨亭榭”，虽已无存，下文：“中曰……茶堂……”亦难考稽，但“庆历戊子仲春朔……”已相当明确地表明了石刻为宋代仁宗赵祯庆历八年（1048年）之作。该石刻纪事，不仅真实地标志了“北苑”的地理位置，御焙年代，而且将官焙的作坊名称详列，从而弥补了文献的某些不足。
最近，笔者在一些文章中看到对该石刻的有关介绍，介谬误甚多。如将“庆历”年讹传为“嘉定”年，把“焙前”村误称为“裴桥”村等。对石刻的内容，只字未提。
欧阳修在《归田录》中云：“庆历中，蔡君谟为福建路转运使，始选小片龙茶以进。其品精绝，谓之小团，凡二十饼重一斤，其价值黄金二两，然金可有而茶不可得。”另《建瓯县志》卷七《名胜》条载：“凤凰山，形如翔凤，上有凤凰泉，有堂曰茶堂，前引二泉为池，曰龙凤池，池中岛曰‘红云岛’皆宋丁谓作也。”观石刻书体，颇有唐颜真卿书风味，字形椭圆，外紧内疏。如州、东、初、凤、南、春等字，酷似麻姑嬗碑。以之与蔡襄《荔枝普》笔迹对瞄，“州”、“初”、“太”等字笔法有相似之处。作者柯適是否学书于蔡襄，尚待进一步考证。
在北苑“凿字岩”附近，最近还发现了一口枯井，曰“龙井”。现井口已被石板封死。相传，当时北苑生产的龙凤茶都得经过井水喷洒、焙制后，方能上贡为御品。在龙井附近的山坡上，不发现了以宋代陶器为主的文化堆积和大量散布地表的陶碾盆残器（制茶工具），范围约三千平方米，可能是当时的制茶作坊和居住遗址，具有重要的考古价值。《建瓯县志》载：北苑遗址原有“乘风堂纪”、“御茶亭碑”、“御茶园诗刻”、“茶锦”、“北苑五咏碑”等诸多碑刻，惜具无存。现遗址所在地“焙前”村名，当因北苑茶焙得名。
现今凤凰山麓方圆几十里的山坡上，一片片茶园连绵起伏，郁郁葱葱，建溪流水绕山而过。这里山青水秀，地势广阔，山中的“凤厢翼”、“凤凰嘴”等自然景致胜似人工雕琢，古代凤凰山北苑美景依稀仿佛可见一斑。综上所述，北苑遗址所在，当今建瓯县凤凰山一带无疑。
二、关于北苑茶事
宋代，是北苑茶的黄金时代，茶园发展的鼎盛时期，的所产的“龙团凤饼”茶，以北宋丁谓蔡襄监制的“龙凤”为最佳。蔡襄的《茶录·味》中云：“茶味主甘，惟北苑凤凰山连属诸焙所产味佳。”北宋徽宗皇帝的《大观茶论》有建溪贡凤饼龙团，名冠天下之说。苏东坡曾写下“独携天上小团月，来试人间第二泉”的诗句。陆游在瓯时曾多次游览凤凰山，赋诗曰：“建溪官茶天下绝。”（《建安雪》）北苑茶有细色五纲、粗色七纲（类），近百个花色品种。且制法、制形独特精巧。“每年南郊致斋，中书枢密院各赐一饼，四人分之，宫人往往镂花于其上。”（《归田录》）
《负喧杂录》述北苑茶史为：“五代之末，建属南唐，发率诸县民造茶北苑，初选研膏，继造腊面，即又选其佳者曰京铤。太平兴国初，北苑始造龙凤茶。又一种茶聚生石崖，枝叶无茂。至道初，有诏造之，别号石乳，又一种号的乳，又一种号白乳，盖自龙凤与京（京铤）、石（石乳）等种出，而腊面降为下矣。至庆历中，小龙团出，而龙凤逐为次矣，元丰中有密云龙，又加于小团之上，绍圣间改为瑞云翔龙。大观初尚有三色芽，而瑞云翔龙又居下矣。宣和间，有龙团胜雪，茶之妙至此而极。”
到了南宋绍兴年间，又制成了“大龙团”。这时北苑已有些不景气的迹象。至元、明时，更是“悉去唐宋制造法，士大夫不以为珍异。”（《嘉靖建宁府志》）北苑之名渐衰。随着北苑茶在制法、制形上的变化，“北苑”走过了由发展到兴盛，再到极盛，而后又渐衰尽废的路程。
解放后，凤凰山北苑茶开始恢复生产，凤凰山一带开辟茶园300余亩，的产量达30万斤，生产出优质水仙，乌龙，茉莉花茶，红碎茶等，畅销国内外市场，深受欢迎，为国家四化建高作出了新的贡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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